"生靈的地獄,不是一個即將來臨的地方;
如果真有一個地獄,它已經在這而存在了,
那是我們每天生活期間的地獄,是我們聚在一起而形成的地獄。
有兩種方法可以逃離,不再受苦痛折磨。
對大多數人而言,第一種方法比較容易:
接受地獄,成為它的一部分,直道你再也看不見它。
第二種方法比較危險,而且需要時時戒慎憂慮:
在地獄的裏頭,尋找並學習辨認什麼人,
以及什麼東西不是地獄,然後,讓它們繼續存活,給它們空間。"
---<<Invisible Cities>> Italo Calvino
在以前,當我們面對鄉下風味的台北時,其實看不到一思優雅氣息,
而且如果台北一成未變,我們會認為今日的它更布優雅;
無論如何,大都會的另一種額外魅力,乃是夠過它的轉變,
我們可以懷舊地回望它的過去。
台北的人口會自我更新:對話的參與者一個接一個死去,
將來會接替他們的位置的人也同時一一誕生,
有人採取這個角色,有人採取那個角色。
當某個人改換角色,或是永遠離開了那個廣場,或是第一次進入廣場,
就會引發一連串的變化,直到所有的角色都重新安排過。
(離開中山兩年多,今年抱著很詭異的心情回去校慶。
舊莊敬樓拆了,新大樓啟用,認識的學妹都畢業了。
在景物已非的校園裡遊蕩,映入眼簾的卻是和以前非常相似的畫面,
各種主題攤位,各式打扮的外場人員,類似風格的社團表演。
我開始不安起來,
直到離開時發現有些學妹的運動褲穿法變了。
原來離開後的這段時間,總希望看到一些改變自己才心安理得。)
然而,台北往昔的光輝物品幾乎無一漏失;
它們都還在那裡,只是以不同的方式排列,
而且和以前一樣合於居民的需要。
這座城市總是過剩:它反覆自身,以至於會有某種事務永留心底。
它之所以難忘不是因為它在你的回憶裡,
留下了不尋常的意象。
台北乃是一點一滴地停留在你的記憶裡。
你已經到達生命中的一個階段,現在你所認識的人裡,死人已經比活人還多。
而且心靈已經拒絕接受更多的面孔,更多的表情:
在你所遇到的每張新臉孔上,都印上了舊的樣式,每張臉孔都配上了最適合的面具。
旅人認出那微小的部分是屬於他的,
卻發現那龐大的部分是他未曾擁有,
也永遠不會擁有的。
對那些深陷其中,不再離開的人,則是另一個樣子。
你第一次到達時,有一個城市;
你離開且永不歸來時,又有另一個城市。
每個城市都值得一個不同的名字;
也許我已經以其他的名字說過了台北;也許我所說的都是台北。
事務的輪廓在隔了一段距離時,比較能夠辨識清楚。
每座城市都像其他所有城市,各個地方交換著它們的樣式,次序與距離,
像是一團無形無狀的塵霧侵入了大陸。
每次碰面時,他們都想像著關於對方的千百種事物;
可能發生在他們之間的會面,談話,驚奇,擁抱,輕咬等等。
但是,每個人都不和別人打招呼;
眼光定住一秒,就投向別的地方,找尋其他眼光,
絕不停歇。
包含或掩藏了什麼,你離開台北時,都不會有所發現。
城外頭,大地綿延伸展,空空蕩蕩,直抵天際;
長空開闊,白雲紛飛。
機緣與風賦予雲朵各種形狀,你已經專注地在其中辨認型貌:
一餿航行中的船,一隻手,一隻大象˙˙˙˙˙˙
但是,這座城市不會訴說它的過去,而是向手紋一樣包容著過去,
寫在街角,在窗戶的柵欄,在階梯的扶手,在避雷針的天線,在旗桿上,
每個小地方,都一一銘記了刻痕,缺口和捲曲的邊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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